湖北省襄阳市一家医院近日被举报“勾结多地中介团伙贩卖出生医学证明”，引发社会关注。
出生医学证明是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》规定的法定医学证明文书，是户口登记机关进行出生登记的重要依据。国家卫生主管部门多次强调要加强对出生医学证明的管理。严格规定下，出生证明在这里缘何“失守”？“新华视点”记者进行了调查。
涉事医院妇产科已停业整顿
11月7日，记者来到涉事医院——位于湖北省襄阳市襄城区的襄阳健桥医院。走进大厅，记者看到医院在正常运转，显眼位置挂着一面面锦旗。查看楼层指示牌，除了医院各科室外，大楼内还有一家月子中心。
图为11月7日拍摄的襄阳健桥医院一楼大厅。新华社记者 侯文坤 摄
11月6日，打拐志愿者上官正义（网名）在社交平台发布消息称，他经过一年多的暗访发现，襄阳健桥医院院长叶某某勾结多地中介团伙，利用社交平台公开发布办理出生证信息，物色客户，贩卖出生医学证明、疫苗接种本。据上官正义了解，这些贩卖出去的出生医学证明“真实可查”，有的是给被拐卖的孩子，有的是给代孕的孩子，有的是给弃婴。
记者采访了解到，涉事的襄阳健桥医院前身为襄阳102医院，2011年该院改制成为一家民营医院，2017年更为现名。2020年，襄阳健桥医院（东区）正式启用。医院大门口的简介显示，襄阳健桥医院（东区）是襄阳市一家以母婴护理为特色的医养结合医院，提供孕期检查、产前诊断、营养指导、心理咨询、分娩、坐月子、宝宝护理、早教等一体化服务。
记者8日从襄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获悉，目前襄阳健桥医院妇产科已停业整顿，该院出生医学证明签发权限已被停掉。同时，已安排专业团队对涉事医院相关孕产妇会诊照料，全力保障在院孕产妇健康安全。截至目前，记者在网上搜索涉事医院发现，已无法找到其官网链接。
7名嫌疑人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
襄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襄阳健桥医院的确拥有出生医学证明签发资质。对出生医学证明的发放情况，相关部门会定期检查。但产妇生产住院涉及医院内部多个部门，平时的监管往往针对某一具体环节，没有想到医院会伪造生产住院记录等材料。
图为11月7日拍摄的襄阳健桥医院内部环境。新华社记者 侯文坤 摄
记者在襄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采访了解到，襄阳健桥医院一直以来医患纠纷不断，卫健部门对其处罚的频次也比较高，但主要集中在医疗服务和医疗安全方面，并未涉及出生医学证明签发问题。
襄阳市公安局襄城区分局有关负责人8日向记者介绍，从11月6日晚上开始，公安部门就已介入开展工作，已阶段性完成相关资料查控、人员控制等工作，目前重点是围绕举报线索逐条开展调查取证核实工作，现正紧锣密鼓进行。为提高侦查效率，市区两级公安机关成立了多警种的专案组，全力推进相关工作。包括涉事医院院长和相关工作人员在内的7名嫌疑人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。
填补漏洞扎牢出生证明发放登记“关口”
早在2009年，卫生部门就下发通知，要求进一步加强出生医学证明的规范化管理，签发机构必须落实由专人分别管理出生医学证明和印章的要求，严格签发流程。2020年12月，国家卫生健康部门召开全国出生医学证明管理工作会议，强调要严格签发管理，保障制度落实。相关部门三令五申，要求加强教育培训，时刻警钟长鸣。
“贩卖新生儿出生医学证明可以给被拐人口洗白身份。”一位长期从事“打拐”工作的基层民警告诉记者，在侦办拐卖人口案件时，DNA对比结果、出生医学证明和户口信息构成基本的证据链条，如果被拐人口办理了合法的出生医学证明，就能进而合法办理户口；仅凭DNA对比结果很难形成充足证据，会给案件侦办带来严重挑战。
湖北瀛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潘宇指出，出生医学证明是用来证明婴儿身份的法定医学证明，是由国家相关部门统一印制、医院签发的国家机关证件。涉事医院院长的行为涉嫌伪造、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。
对此，有受访者表示，必须填补漏洞，健全相关管理制度，尽快扎牢出生医学证明的发放和登记“关口”。
襄阳市公安局襄城区分局的办案民警表示，目前专案组正以举报线索为切入点，加快侦查，过程中如果发现新的线索、新的犯罪，绝不会放过，一定彻查，绝不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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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院贩卖婴儿和出生证明，击穿了医疗行业底线
11月7日，湖北省襄阳市卫健委就“襄阳健桥医院公开贩卖出生证贩卖婴儿”一事进行通报。根据通报，涉事医院妇产科已停业整顿，相关责任人已被控制，医院院长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并接受调查。此外，襄阳市卫健委党组书记赵旭表示，已封存该院相关科室的监控视频和病历记录；爆料人上官正义透露，襄阳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已与他见面，该市将对此案提级侦办。
“三网（出生证明网、防疫网、分娩网）证明都有”“我们犯的是死罪”……这些均是健桥医院院长叶某某的原话，越听越有种“今夕是何年”之感。很难想象，到了2023年还会有如此恶劣之事一直没有被发现。
按照爆料人卧底掌握的信息，叶某某的医院主要做代孕，办理出生证是副业，其下线还有利用信息网络出售、收购婴儿的中介。今年9月、10月分别出售过一名女婴，售价为11.8万元和14万元，且均已通过其提供的出生证明等成功上了户口。倘若属实，一张违法犯罪网络已呼之欲出，健桥医院俨然就是一个涉婴幼儿违法犯罪行为的“洗白”工厂。
就目前呈现出的情况，有三大疑问待解：第一，院长叶某某为何能够贩卖有合法来源的出生证明、为何能够公然贩卖婴儿；第二，仅爆料人卧底的时间就长达一年多，监管部门为何从来没有发现过；第三，叶某某说自己犯的是“死罪”，而伪造、变造身份证件罪的法定刑最高才7年，虽然拐卖儿童罪的法定刑确有死刑，但只有符合“情节特别严重”的构成要件，才能判处死刑。
这些情节特别严重的情形包括：拐卖儿童集团的首要分子；拐卖妇女儿童三人以上；以出卖为目的，使用暴力、胁迫或者麻醉方法绑架儿童的；以出卖为目的，偷盗婴幼儿的等情形。究竟是叶某某为显摆自己刻意夸大，还是确实有这些严重犯罪情节存在，需要查个清楚。
不能忽视的是，襄阳市多名医疗系统人士向媒体透露，叶某某在该市医疗系统“口碑不好”，破坏医疗秩序，多家医院工作人员曾联合起来向主管部门反映该院问题。虽然襄阳市卫健委领导回应，卫健委曾对该院行政处罚过11次，但背后是否存在抓小放大，以象征性处罚掩盖更大的违法犯罪活动，还不得而知。
要知道，叶某某13年前曾因非法鉴定胎儿性别被判拘役5个月，彼时因认罪悔罪态度较好被酌定减轻刑罚。对于这样一名劣迹医师，即便执业许可证没有被吊销，也应该很难在行业立足，但她却能在13年后摇身一变成为一家民营医院院长，以及襄阳市女企业家协会副会长，身后难道没有一点门道？
据爆料人了解，这些被“洗白”后的孩子分布于四川、云南、河北、广东等地。顺着线索去找到这些孩子、查清是否还存在其他犯罪非常有必要。若孩子确系拐卖，则需要以涉嫌收买被拐卖的儿童对买家追究刑事责任。唯有如此，才能建立违法犯罪的高压线，进一步推动打拐行动的实效。
此事是对法律的严重挑衅，表象之下更可能存在许多个正在寻亲的家庭、徇私枉法的监管人员，必须查明各涉事主体，严厉追究相关责任，给受害人和社会一个明确的交代。